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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 媚娘[完结版]

2013年10月09日 ⁄ 综合 ⁄ 共 14438字 ⁄ 字号 评论关闭
1~买镯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大三女子,生活简单如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穿梭。

习惯了抱着自己的书本和与生俱来的寂寞独自行走于这座城市。世界视我如荒漠,我视它,亦然。

是的。没有爱情,或者书本读的太多,想象中的爱太好,反而不敢要。

何况?谁又会注意到我呢?一个天资与容貌都平常的女子。

唯一的小特别,是我的收集。

也许因为爱了读古文,莫名的便喜欢那些古老的钱币,铜镜,花瓶。。。小小的零碎一些并不值钱的东西,浓浓的沾染着时间的气息。让我情不自禁的着迷。

集的多了,倒在校园里有了小小名气。同学有了什么消息都会通报与我,就象刚刚收到庄梓的这条短信。“尚妤,我同学说她有个祖传的镯子想卖也,你要来看看吗?”

当然要去。匆匆赶到主楼前,只见庄梓身边站着一个女生,鹅黄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明丽。“她叫西西,得,就是这个镯子了。”我接过。一个檀香木镯。依照上面的八宝吉祥图案和牡丹来看,工艺精细到无与伦复,艺术水平却不过尔尔,多半是明清的,时代并不久远。到底因为雕功难得,又占了几分便宜。

喜欢还是喜欢的,待到问价,黄衣女子倒踟躇了,是家中留传下来的,不是喜欢也不会带到学校里来,但又急待钱用,迟疑了又迟疑,报出一个价来。

不会吧,200,呵呵,我把它放回她的掌心,可能你不了解,但它真的值不了这么多钱。

她抬眼只怔怔的看我,大大明亮的眼睛里。只是失落。

不忍,还是狠了心,说,“80。木镯而已,也不是上好的檀香,色并不匀。“

庄梓推了推我“哎呀呀,几天没见,倒学了地主婆的德行,人家真的急需钱的,不然才舍不得卖呢。这样吧,地主婆你拿100出来,我再贴了这50,西西,你也让个50元的步,且不好?皆大欢喜!”

被唤做西西的她,接了钱,便匆匆向我们告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
她单薄的身影一点点模糊在校园分明的春色里,我竟有几分怅然。

未待回头,庄梓就狠狠的捏住我的脸。”铁公鸡,算盘越打越精,别以为是假的,真是人家家传下来的,喜欢得紧呢。“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卖?“

”哎呀,说来话长,她男朋友跟人家打价,把别人打伤了,现在对方非要赔1000元的医疗费不可。就为了这,她把cd机也卖了,手机也卖了。。。“

校园广播正远远的传来莫文蔚清冷的声音,热烈的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爱情真伟大,完全融化。。。爱情真伟大。。。“

她是那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居然也会唱这样的歌。

是吗?爱情真伟大?

我再望时,那一片鹅黄色已经不在。

第2篇(遇见)

庄梓邀功说介绍一笔好生意,白白折了她五十大元。要讨镯子去戴几天,可套了半晌,竟然套不进去。愤愤扔回来,”怪不得西西那么喜欢,只是不戴,这么小,只能送小孩。“

我倒不以为意,反正是收藏。顺手试了试,那镯轻松就滑了进去,竟是切身打造般合适。

”你外星人啊。“庄梓扯过我的手研究。又鄙夷的松开”得意什么,又不是公主的玻璃鞋。你个子小,手腕自然细。“

我却是真的得意。这旧镯,初见不觉得好。待得套在手腕上。千般打量就有千般的好处,说不出的妥帖。本不是喜欢珠珠玉玉铃铃琏琏的人,但那镯已经舍不得取。天天戴着。

日子只是流逝。。。无话则短。

早就知道,童话与现实一定有距离。

明明穿上”水晶镯“的是我,遇见王子的,却是庄梓。

他叫钟雷,学生会新任主席,电话约好要找我谈学生艺术展的事情,随手翻本书,我坐在宿舍客厅等他。

”尚妤同学在吗?“我抬头那刹,只觉得整间屋都亮了许多。怎的这样一个男子,剑眉皓目,气定神闲,只一身简单之至的休闲衣,却邈然有布衣周郎的气息。

我一颗心上上下下,还不及稳住气息回答,庄梓就大呼小叫的跳进来,一手拿盆,一手挽着自己长长的头发,湿答答滴了一地的水。”死女人,快帮我拿毛巾,我忘记带了。“

钟雷是来找我借部分收藏去参加艺术展的。

我连镯子也褪下,一并摆好给他选。

他的心思却摆明已经不在,倘若是金银珠宝一堆,只怕也没有那个一边对着镜子擦头发一边小声哼歌的女子有吸引力。我当然知道,我呆呆站着,看镜子里那个美丽快乐的庄梓,看他望向她的眼神,一如我望他。

三个人,各是各的戏份。

他没有选那个镯子。管大的华丽的拣了几样,也是自然,看的人有几个懂?够吸引眼球就是好。

我缓缓把香镯套回,不知怎么,这次,居然有些紧了。一些些痛,慢慢蔓延,居然扩散到了心里。

第3篇(寂寞)

几天以后,满校园都知道了钟磊在追英语系3班的庄梓。如何不知?那些玫瑰,挤挤挨挨,绽放了满室的芬芳。

她闻起来若是甜蜜,我便是煎熬。

慢慢的,庄梓不再跟我一起上课和逛街,不再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不再去图书馆占位子给我。。。她已经慢慢的被爱情带走,被变化带走,被一个叫做钟雷的男人带走。。。

我只是悲哀,却无可奈何。庄梓,有她自己要的幸福。有她自己要的未来。她这样一个女孩,原本就配得起这世界上所有的快乐。

而我,开始慢慢学习过一个人的生活。

是寂寞,我们不得不修的一门功课。但,我惧怕恐慌的却不止如此,而是寂寞中放肆成长的一个自己。神经质的自己。

就比如某时某刻,喧闹拥挤的大街上,忽然呆住,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自己已经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罩住。周边一切,看倒看得清晰,只是跟自己毫无关系。那些笑那些闹,隔得太远太远,传进耳膜,是另一个世界。

再比如某时某刻,心痛忽袭。我陌生的感觉。身边隐约有某些音乐空灵。侧耳若要认真去听,却已无踪无迹。只得一个女子白色的水袖,在脑里甩啊甩啊甩,让我头疼起来。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完全是一个人,隐隐谁在,在我身边,无时无刻!这样的惶恐,并不是才开始。

但,以前还会有庄梓,笑着打我的头,”你个神婆,天天和你那些历史垃圾呆一起,人都变神经了。“

于是我也笑,心下涤荡。

但,那样一个明丽聪颖的女子,已经不在。。。

只留我一个,在这样日渐稀薄的空气中残喘。。。

而终于有一天,这样的不安。被证实不是我的猜疑

第4篇 (画眉)

“尚妤!尚妤!”隐隐约约,好象很多人在叫我。想睁开眼,却费了很大力气也睁不开。那声呼喊,卡在喉里,只是出不来。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那丝痛楚,终于牵扯着我醒来。

只看见庄梓跪在我面前,一只手呆呆举着,另一只紧紧抱我腿,满眼是不知所措的泪。而她周边,围满了整个宿舍的姐妹。

“你们?”我笑,“怎么都那么奇怪的表情啊?”

李妲的声音,象一根蛛丝细细的在风中飘荡。“妤,你。。。”

不待她说完,我已经看见了。。。我。

我?

镜中那个女子,面色苍白,却眉如远黛眼似新月,描不尽的风流。更不要说那一身银红色旗袍,宽是宽松了点,却别有一番不胜凉风的娇弱。

是的,我。

不由得分开她们,走到镜子前,怔怔的只是打量这张陪了我20多年的脸——眉色本是淡的,现在却描得斜飞入鬓;眼呢?单眼皮,又有点肿,一直自卑于不及庄梓的大而明亮。现在勾勒了重重的眼线,一径的挑飞着。狭长而暧昧;嘴本是单薄的,只是涂了浅浅杏色,竟立体到未语先闻。更爱那两颊的胭脂色,淡淡若无,有别样娇羞的媚。

仔细追究起来,都是我的底子,只是上了一层红尘烟火色。

一只手臂紧紧揽住我肩,是庄梓,已经泣不成声。“尚妤,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住在我上床的方洛说,“然后打开衣柜翻了半天,找出这么件衣服,穿了就出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李妲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白眼,“你啊,那时侯还在打鼾呢。才4点多,大家都在睡呢。”

黎纤接口说,“刚才我第一个回来,就看见尚妤你坐在这,对着镜子只是画你自己的,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有时候笑笑,有时候哼一两句奇怪的歌。我吓到了,连门也不敢进,坐在宿舍门口等大家一起进来。”

“什么歌?是不是还有什么良人啊明月啊之类的?”方洛问。“我听过的,我听过她哼了几次了。奇奇怪怪的调。”

“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庄梓猛然大声。“尚妤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而我,呆呆,不辩解不否认不发声。

玩笑?谁是谁的玩笑?

又究竟是谁?要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玩笑,到底要怎样的收场?

第5篇~~~(见鬼)

宿舍,静静的,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信手翻几本杂书。。

这几天总觉得精神迷离不振,本不是爱学习的人,更有借口逃了课。

李妲也一直在抱怨身体不舒服的。但,她看了看我,还是抓起包说,“尚妤,我。。。去图书馆借点书。”

我头也不回,“好的,顺手关下门。”

她昨天在水房里,如何跟别的宿舍女生绘声绘色描叙我有神经病,字字句句,我都记得。

不~我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自己都信了我是个人格分裂者。

那薄薄一本书只是捧着,字字排着清晰整齐的队~却在我眼里拼凑不出任何意义,逐渐模糊。。。

等我有了意识,又已经在镜前,是那个妩媚到陌生的自己。一把小巧乌木梳,只是握着,青丝如瀑,怎梳得尽那些愁。

我攥紧梳子,“你~你~你是谁?”

惊恐的声音只在空空的宿舍里回荡。。。

终于,有一个浅浅的影子从我身上浮出,却是一身绛紫色古装。那样媚眼如风的做派,我怎么不熟悉?

“你。。。”我竟一时无言,如果这是鬼,如果鬼能美艳至此,想必世人只会捶胸蹬足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我?你还不认识吗?我们已经相处了1个多月了啊。说真的,我很喜欢你的,”她一指我的衣柜,又指向乌木梳。“换了别人,还真找不着这么多我喜欢的古旧东西呢。上次西西的表妹死活向她要这个镯子,多得她没给。不然,要我天天听rap穿hip hop的话,不如再死一次的好。”她连笑声,都吹气只如兰。

这样一个鬼,何必惧怕?“你,就在这个镯子里面?”

她但笑不语,给一个你很白痴的眼神后就开始左右打量我,“我对你人也很满意的,只是太瘦,多吃点。”

“你打算怎么样?”我不禁发抖,虽然她是美女,难道要附在我身上永远不走。

她叹叹了口气,象把我的心事都看破。“象我们这样的孤魂,多是有愿不能了,才不肯过那奈何桥吃那孟婆汤。你放心,我总不至于一直这样。那债,再不还,就过了300百年之期了。自有来押我去轮回之差。”

“那。。。你是要了什么心愿呢?我能帮你吗?”

她笑了笑,却透出说不尽的凄凉。“好妹妹,不想再被人骂神经病,就早早洗干净脸吧。要说的事,来日方长呢。”

“另,”她一个绝美的旋身,“忘记跟你说了,你钱包里的钱我用得差不多了,都买化妆品了。。。”

“你~!!!!!!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啊!!!!”只剩我惨烈的声音在宿舍里回荡,她已经不见。。。

第6篇 (歧路)

这夜,靠在床上,却迟迟也无法入睡。

这么多年所受的教育让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今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还只是幻觉而已?”

三百年前?心底仔细算了又算,该是清朝仁宗嘉庆期间了。西风微吹,盛世未了,倒也是个烟花袅绕的年代,能出她这样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并不为奇。她,究竟要了的,是什么样的前怨?

这时候,门却暗哑一声的被推开。

“谁啊!”我自觉身上寒毛一根根竖起,“又是她?这么晚,她想干嘛?”

“尚妤,我。”轻轻一句回答,单薄一个身影走来,坐在我床沿,却是庄梓。

“啊?你?”这些日子,我被自己弄得浑浑僵僵,倒放少了心在她身上——亦明了她不再需要。“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她的手,冰冷冰冷,却粘满灼热的汗。无助的伸过来。“尚妤,钟雷他。。。”

一口气抵得我胸口痛不欲生,“怎么?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庄梓忽然紧紧将我抱住,“嘘,小声点。”半晌,松开。定定望着我,那双眼,在黑夜里,也能放出如此流光溢彩。“我愿意的,尚妤,你知道吗?我愿意。”

男追女的游戏,兔子遇见萝卜。无聊的肥皂剧,泡沫般的甜蜜。。。可,那样坚定的一双眼睛,我居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出来。

庄梓。庄梓。倘若生命竟可以处处璀灿,不如我们彼此早早放下,各做打算。

在黑暗里听见她走来走去,洗漱完毕,然后上床去睡,再然后是寂静,只听到宿舍里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心里的痛,终于潮水般退去。是吗?庄梓,从今而始,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自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只是不相干的生活了。。。

无为在歧路,儿女各沾巾,以为自己哭了,伸手去擦,原来并没有。

第7篇~(前怨)

一盏碧螺春,握在手里,微香轻暖,仅仅如此,已经足够值得感激生命。

何况我面前懒懒坐着这样一个哀怨的女鬼。

她的故事,倒也算盛世传奇。只是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太长,泱泱大国,人又太多。还有什么样的故事没有听过?经历的人自管自剜心掏肺痛不欲生。然而在众看倌眼里,也只是书轻轻翻过了一页。记得了不记得。都没有区别。

媚娘,并不是她的名字。真正的名字是简单朴素的——冯小三。家中第三个孩子,又是女孩。再兼家境贫寒,谁耐心取一个波光潋滟的名字出来。但再简单的名字,再普通的布衣荆钗也掩不了她丽质天生。

美丽,谁能说是财富,还是磨难?长到7岁,便频频有人游说要来买。她的聪明伶俐让父母不舍,但在9岁那年,因蝗灾颗粒无收,不得不把她卖到了京城的掩春院。

她笑笑,“卖了20两银子呢,也真真算命好了。我特别中阿妈的眼。一见我便喜欢得不得了,没怎么估计价钱。而且,掩春院在京城亦是数一数二的寻欢场了。”

9岁,已经算老大不小,但多得她天资聪颖,琴棋书画,竟是稍加指教便通晓。再者阿妈下定决心要调个惊动京城的名角儿出来。亦不让她接客应酬,只是下大了本钱聘名师请高教。养在深闺人不识。

12岁,年岁渐长,姿色挑脱,妆成每被秋娘妒。就算只挂着清倌儿身份出来表演歌舞,怎地一曲红绡不知数?若到了贵客,也出牌下堂陪陪酒调调笑。只是这样,已经名满京城。

13岁,各位看倌的胃口吊到足够,再不放出。又有新鲜人物要出现,白白抢了风头。到时候,只怕自贬了身价,也没人屑要。阿妈的算盘早就打得门门清。“女儿,这万两黄金,也不折煞了你。”

如何不?纵然黄金满山玉满谷。怎么配得起她明明白白的青春?但,结局一早写好,既然无力更改,又何必挣扎?

至此,夜夜只是笙歌美酒曲意承欢。时光逝如流水。“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她,有没有委屈?我不知道。

她却象看破我心思似的,骄傲的仰起小小精致的脸。“你不会明白的,这就是命。这个男人身下,到那个男人怀里,呵呵。”苦涩绽放一朵小小的笑,“又能有什么不同?何况,做得妓女,还是比较自由的,比被人卖了去当丫鬟的好。”

她忽然望向我,“你知道做丫鬟有多惨吗?被主公看上,不得不从,但怎么瞒得过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被所有人欺负不算,就怕主公有事出了远门,那。。。整条命都落在他的妻妾手里,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样恨恨的眼神。连我都察觉一丝寒意。“你做过丫鬟吗?你怎么知道?”

她忽而发觉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淡淡说,“没做过,这样的事,听别人说得多了。”

“而且,做了丫鬟,便如燕子剪去了双翅,是苦是甜也只是命而已,只得守着那小小的院落,认不认命都一样。而我们就不同了,朝秦暮楚生张熟魏,多是机会遇到场面上的人,只要立定了心意要跳出去的,放长点眼光,做多些计量,肯伏低卖小肯讨巧弄乖,不怕没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哈哈,我不就等到了吗?是啊,我等到了。”她的笑,彷若古筝挑动了最高音,金石欲裂。而在将裂未裂前一秒,却刹那消失,脸上,只笼罩着安静柔和的光芒。“妤。其实不是等到的,是我自己争取的啊。一步步,怎地不是我小心思量仔细计算啊?惟恐失一着而失全局。”

“而我赢了。一个青楼女子,却终于嫁入兵部尚书府,虽是续弦,到底也是明媒正娶,普通女儿家都盼不到的际遇。”

我也随她脸上的骄傲而高兴起来,一心去捉她的手,“媚娘,真好,恭喜你了。”

却不料扑了空。我们的身体,只是重叠着交错。

“恭喜?有何喜可恭?一切繁华富贵,不也是黄粱一梦,更何况,如果我幸福,怎第今天落了个孤魂野鬼的下场”她伸手去掠额前散发“咦?你的茶都凉了,还不快喝。我累了,这个故事,改天说也罢。”

第8篇 相濡

后来的故事呢?

她一直不提,我亦不问

就象烟花,绽放到最美的时刻,谁不愿时间就此停留?一秒即是永久。
我又何必非要逼问那曲终人散的凄凉?

何必?何必?何必?
她在我身边,就已经是足够好。
日子只是踩着叹息流逝。谁抓得住?
而我们,时时相守相依。相濡以沫,是忘川的两只平凡小鱼。

去上课,天气已经暖暖,老师的口若悬河在我耳中只如同苍蝇嗡嗡嗡,不由的酿造起睡觉的情绪来,她却永远精力充沛,时而大呼,“哇,那个男生好帅!”时而小叫,“看看看,我好喜欢这个女生的裙子,妤你要不要去买?”整张脸已经贴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口水三千丈。

去图书馆看书,她就干脆坐在木头书桌上懒懒发呆。阳光从窗口低低斜进来,穿过她紫色的身体,有看不懂的迷幻美丽。有时候无聊也去胡乱翻书。而旁人看来,只是一本本书在空中飞来飞去,活活吓坏了身边戴眼镜的书呆子男生。

去逛街,我们紧紧牵着握不到彼此的手,哪双鞋好看哪件衣漂亮,窃窃私语认真争执,是落满旁人诧异目光的快乐与亲密。

更多的时候,我们共挤宿舍那张小小的床。相拥便如子宫里两个寂寞的小孩子。她的手指划过我身体每寸肌肤,空气中便暗暗爆裂小小电蓝色花朵。低低的声音,只我听得见,“妤,这双手,懂得男人,也懂得你。”

她懂得我,我的寂寞我的自私我所有的快乐不快乐。

而我,真正懂得她吗?有几多?

第9篇~(新衣)

不去问,有些问题,本来就不需要答案。
又或者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

而这时,我病倒了,莫名其妙的低烧,头永远晕晕沉沉。查不出任何原因。

媚娘陪我去校医院,古老的木质楼梯,已经踩到乌黑,脚步稍微踏得重些,就摇摇晃晃,时间的哭泣。

她没有办法扶我,心里再急,都是无奈。但,看在我眼,便觉得暖。头沉沉,还是挣扎着说没有关系,我真的没有关系。小感冒而已。

医生亦以为是感冒
开了些中药,咐我回来煮。

酽酽的苦,也只能捏紧鼻子喝下去。
有没有用?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但,浓浓药香,只闻着,也是安心。

她却坐过来,无助的挨着我。眸子里盛满比药更苦的心事。“妤,你会不会怪我?其实你的病。。。”她用力咬咬唇,终于鼓起勇气继续,“人是阳而鬼是阴,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传说。而我们天天在一起,所以。。。”

那是一滴晶莹红色眼泪坠在我手腕,应该没有感觉的,我们永远在触碰不到彼此的2个空间。却在我身体上霹雳啪啦蔓延出热烈的火花。

”妤,我害了你。我以后还是不要出来的好。“只小小小小一滴泪,已经足够把我整个人拖进沉重深渊。“

”不!不要!“我不要,不要又回到孤孤单单的日子。做从前那个素色苍白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呢?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已经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忍失去,不能失去。“媚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我宁愿这样病下去,一直不好。”

“办法?倒是有。。。但。。。”她迟疑着偏过头,不去看我眼睛。

“那你说啊!”是什么在撕扯着我的心,那么痛?而回答我的,不过沉默而已。

半晌,她才回首,连目光都是呆滞,“这样的办法。我如何舍得你去试?”

可是媚娘,我,又如何舍得你离开?

就算深渊,跳下去,有你在,都是既痛且快的堕落!

下坠是有着它自己的速度和快感的,我竟是迫不及待爱上这样的生活。

夜夜只艳妆如画,在灯红酒绿中流连于每家酒吧夜店,如数家珍。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华衣,又或者不同颜色的酒。寂寞却是一样的,深入骨髓。

拥抱过太多男人,胖或者瘦,英俊或者不。。。那些面容,不值得记得。

他们又会不会记得我呢?
曾经身下一个陌生女子,也许清冷也许热烈也许投入也许心思已经神游太虚。

能够左右我的,不是那张床,是我自己。

相同的只是,他们都会在这场欢爱后大病一场。
没有哪家游乐园,不需要买门票。
难道我又是慈善人士?

媚娘媚娘,倘若你走过的路,竟是我必然要走。
这样,会不会更多一点懂得你,会不会更多一点分担你的忧愁?

不,别说抱歉。不需要。
是我自己内心欲望的阿修罗,要了这样一个自己,又关你什么事?

我亦不对别人说抱歉,就算黎纤把满满一桌的书全砸在了我的脸上,口里还不依不饶骂着狐狸精小贱人,又如何?

犯贱的若是我,那她的男朋友能高尚到哪里去?
而她,还要苦苦拖着这样一个男人的手,只是哀求,“别,别放弃我。”
所谓自尊,又在哪里?

有些东西,碎便碎了。杀了我,又能解决什么?
我不是耶酥,我不是天使,我们谁又是?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任何原谅,我就是看不惯幸福的贱样!

只是一件男人的新衣,大家何必拆穿?不如一起热热闹闹说,漂亮漂亮漂亮。

~第10篇~(故人)

不管方式如何,日子总要往下过。

一眨眼,居然一个学期和一个暑假便过去。我和媚娘,这样的日日相守,情益弥坚。

而再回学校,提着行李,一步步看那些熟悉的场景在眼前移过。年年岁岁花只相似,怎么就已经物是人非?

而庄梓呢?你又在哪里?

回到宿舍,早看见有几张床已经收拾好。人却一个也不在,只怕都去喝那些接风酒了。

于是放下手中可乐,也去清理自己的东西。口中仍在咬那些冰块,牙齿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是我非常喜欢听的坚决干脆。

这时门响,回头看,居然是钟雷。
提着满满两大袋零食,惴惴站在门边,想必是来找庄梓的。

我莞尔一笑,“进来啊,呆在那里干嘛?都已经是我半个舍友了,何必拘束?庄梓不在,你等等吧。”口里还满满是冰,发音模糊不清。

他放下东西,静在一旁看我清理课本。半晌,忽然愣愣的说,“你在吃什么啊?那么响的声音?”

一刹那贪玩,转身顺手便勾住他的脖子。
不及他望向我的眼,碎碎冰块已经送进他的嘴。

到底他身上有非常舒服的青草味道,又是一刹那贪恋。不愿放开,反用尽气力去加深这个吻。

他本只是愣住,到后来,却更加热烈的予我回应。手更不安分的在我身上游走。

可我,就在他费尽心思终于找到我前扣内衣的纽扣那刻,忽然清醒。
淡淡推开他,说,“解个内衣也这么久,也难怪,庄梓都不穿这款的。”

如电击中,他怔怔松开怀抱。
这个男子,竟还懂得羞愧。也不枉费庄梓爱他一场。

我已经去镜前整理凌乱头发,“要不你去12栋看看,她可能去老乡那里了。”

他方离开,关门的声音还未及消失,我就听到媚娘的笑声。
回头见她坐在我刚铺好的床上,竟笑到前仰后倒。

我一个枕头扔过去,“笑什么?这么开心?”

“我笑大灰狼刚刚逃离了小白兔的掌心啊!”只一瞬,她就已经闪在我面前,眼带桃花的挑衅,“怎么?我以前可看得仔仔细细,你对他挺有意思的。难道近情情怯?你下不了手,不如我上你身?”

“不要!”话刚出口,发觉口气太过严厉。但又拉不下脸面来道歉,于是转头继续清书。

她却慌张了,怯怯拉着她碰不到的我,“别生气啊。我开玩笑呢。我知道你真的很喜欢他的。为什么不去争取?”

我叹息,“媚娘,你究竟懂不懂?并不是什么东西,争取就能得到的。”复又微笑,“而且,我希望庄梓快乐的。曾经爱她,就永远爱她,我不要那么残忍的去毁她的幸福。”

媚娘眼光居然黯淡下来,做出一个拥抱我的手势“尚妤,我从来不知道爱情里可以有退让可以有牺牲的。你真好。”

“不。”我打断她,“我只是太明白,他爱的是庄梓。我怎么也不可能得到完整一个他,去争什么?没有伟大,我只是自私,所以我放手。”

媚娘点头,我却在她眼里看出些许游离来。

第11篇 古币

忽然手机响,竟然是庄梓的短信,“尚妤,来10栋501室,速。”到底心虚,顾不上摊了一桌凌乱的书本笔记,我急忙应召而去。

10栋?应该是外语系的女生宿舍了,庄梓在那里干嘛?且这样的口气,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疑惑在推开501的门后,并未解开,反而更为混乱。只见屋里坐着三个女生,只只闲闲的在喝茶,并没短信中的急切。其中一个,总觉得面熟。

“西西,就是卖木镯给你的那个女生,这个是她表姐,为了你的事情,刚从北京赶过来的。”

“我的事情?我能有什么事情?”真真浇了我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镯子啊,我卖给你的镯子!”西西急得只跳脚。

我的警惕心一下就上来了,“你都说了是卖给我了哦,别说要赎回去,我是不答应的。”

“呵呵,”另一个女生忽的笑出声来,“看来你还真被那女鬼迷惑不浅啊。”

“什么女鬼?你别乱说话。都已经21世纪了。”我心惊,却故作镇定。

“什么女鬼你比我更清楚,你跟她同出同进同卧同眠。若不是我在这个房里设了结界,只怕她现在也还跟在你身边。”那女子生得剑眉星眸,言语更是咄咄逼人。“你有没有被她上过身?你有没有身体日渐虚弱?你有没有为了她做一些自己不情愿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啊!我不管你在说什么,反正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以为你是谁?女道士?女天师?正义的化身?媚娘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跟你一样,”我转头望向庄梓,“都是我的朋友。鬼又怎么样?人不见得能比鬼真实。”

“普普通通?普通的话,她能附在一个镯上300年而抗拒命定的轮回?普通的话,千人万人之间,她选择了只有你能戴上这个镯子?”她忽然又显出神色疲惫,“算了算了,或者这就是命运。我的话,你是听不进了的。”一个漂亮的扬手,甩给我一枚古币,“开过光的,你记得了,只要握紧它念奇门九字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就可以了。虽然作用不大,你还可躲避一阵,不让她上你身。”

我迟疑了又迟疑,却还是收下。

方转身要出门,听见庄梓急切的唤我名字,略呆了呆,并没有回头。

第12篇 {旧恨}

刚踏出这间宿舍,就见媚娘已经倚在宿舍栏杆上等我,凝视虚无,表情空白。

那枚古币,握在手心,暗暗发烫。
更烫的却是我的脸。

她却不问我任何问题,轻轻的飘在我面前,“回去吧。我不还有故事没说完吗?路上我们慢慢说。”

“你问过我,为什么那么了解丫鬟的生活。那是因为阿青也被卖去了京城做丫鬟。阿青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就算到了京城,已经不是自由身的我们还是找着机会偷偷联系来往。所以我知道她所有的委屈和累,你看,”她指了指我手腕上的镯,“这就是我送给阿青的,那时侯,我还在掩春院,所佩带的珠玉岂止斗量,但她怕主人家说闲话,只肯要了这个贱价的木镯。

”后来,我守到云开一步登天,做了尚书府名正言顺的主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阿青从旧主家买了出来。虽名为奴婢,怎生不是姊妹情深,哪里亏待过她半分?”

“但她呢?”她疲倦的闭上了眼,“她设计我,她居然下了局套来设计我!”

“她骗我说去寺庙烧香祈福。其实一早准备好,叫小和尚领我进内厢房去看白衣观音锈象。你知道我直性子,又是烟花出身,本不讲究。只想着开开眼界,也在观音前拜得几拜,修个好点的来生缘。顾不得避什么男女之讳僧俗之嫌,就跟了进去。结果。。。结果。。。中了仙人跳!”

“阿青,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青,我情同姐妹的阿青,我无话不说的阿青,她用银两收买了寺中和尚,等我进得内厢房便对我欲行不轨,正快得逞之时,又恰恰安排了老爷出现。”她的眼,再度流出鬼的眼泪,红色的血泪。可是还一径笑着,冷冷冷冷。“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啊?居然毁在她手上?尚妤,你叫我如何甘心?”

“我死得有多么惨?堂堂一座尚书府,怎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谁都觉得以我的出身,做出这样事情来,有什么奇怪?我被活活埋在庙后的荒山,连孤坟也无一座,下人只道新娶的奶奶已经暴病身亡。”

“再过了几个月,凤冠霞披的,尚书大人又娶了新娘子。哈哈哈。。。”她尖锐的笑声一针一针刺着我耳膜,“妤,你知道那个漂亮的新娘子是谁吗?是阿青啊阿青!”

“妤,你永远不会明白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咬碎银牙,只怕也咬不尽那些恨,她连眼神也可以让一切结上冰凌,“她还不放过我?她还不肯放过我!当了新任夫人就急忙请来道士去符封我的坟,让我连投胎也不能,孤独游荡了这许多年。。。今生呢?今生她还要抢走你!”

“她?”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哪个她?”

“就是你刚才去见的那个女子,阿青!她连投胎了都还不放过我。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可是妤,”她的眼睛里落满细细碎碎的悲哀,“不要相信她,不要离开我!不要。。。”

站在校园繁花将尽的荼蘼架下,明知道抱不到,我还是固执伸开了自己的双臂,“媚娘,我不会背叛你,不会,永远不会!”

:十三、了断
我和媚娘,自此不能不有了隔阂。

她不再常出来,我低声唤了又唤,偶尔懒懒应的一句半句,都是万幸。

我懊恼,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赔上千个小心万个不是。

她终于笑,只得眉眼稍稍一弯,那漆黑的眸子便在阳光明媚中开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来。

她说:“帮我一个忙。”

当然好,十个百个都好。但只是那么简简
单单的一个要求。某青年画家即来我校,也就是他以前的母校,办个人作品展。

媚娘说:“我要去看他的画,还有,他。”

不解。

媚娘低头,“他便是那个他,前世我嫁的他。”

“你嫁他,不过为了得个好出身,并不爱他。何必要再见?”

“不,妤你不明白,我爱他的,或者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爱。”她怔怔的吟,“不是恋风尘,心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我坠入风尘些许年,遇到的男子,岂以百计,甜言蜜语,听得亦不少。但只他肯抵下俗世压力娶我,只他肯实现承诺。这样的感激,又何尝不是爱。我知道此生他不再记得我,但我总要见他一见,跟他说我并未负他。方了心愿。”

我的声音兀自发颤:“了了心愿,你就要走了吗?”

“是。尚妤,你明白的,我们这样,不可能是一辈子。你需要自己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生活,和寻常女生一样谈恋爱交朋友,而不是,”她凄苦的笑,“尽折在我这样一个女鬼身上。”

是是是。媚娘体人识物煞为鲜活,笨拙如我,又能有怎样的言语来反驳?

我的细腻温柔竟已留不住她,她何尝不要去投胎,做一个寻常女生?

交三两知心好友,有时欢笑有时吵闹,更多时候把头抵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八卦。

或者还会遇到另一平常男生,先只频繁打来电话,在必经路上制造“恰好”遇见。再熟了一点,托人送送水果零食,收买宿舍耳目众人。待到他订下约会,耳边已是一片催促之声,“去啊去啊,那么好的人。”这样的年纪,本不知好歹,受得大家推推促促,再见他,已是光环一片。人虽是不起眼,却肯对自己这样殷勤的好,得分陡增。答应了几回吃吃饭散散步,再得机缘牵牵手,众人眼里,已是甜蜜恩爱一对。

青葱校园,最常见的故事,大抵只如此。

媚娘媚娘,这竟是你我想要?

但,聪明如张爱玲,苦苦求的,也只是胡兰成给她现世安稳。

这样愚笨的我,何以要跳脱出俗世,偏偏不要安稳?

媚娘,我答应你,我什么都肯答应。

此时画展并未举行,刚刚崭露头角的画家正在布置会场,但我已经去。

哦,不!我们。

媚娘附于我身。我心正待问画家是谁谁谁,身体早已径直走向某人。

此人蹲在地上,小心钉着画框,留给我的只一个白衬衣蓝牛仔的背影。

我十分好奇想看那副正在钉装的画,我十分好奇想看这个让媚娘等待了三百年男人的脸。

但已经没有机会。

因我的刀,已经插入了他的背。深深深深。

握着刀的手是我的手,握着的刀是身边某桌上随意放着的美工刀。

在刀接触到我的手和接触到他的背的间隙,我曾努力呼喊:“不要!媚娘不要!”

她听不到,她全力以赴去控制我的身体,每个细胞都沸腾着这样的声音:“毁灭他!毁灭!”

大量的鲜血在喷泻,热热的腥腥的红色的血,溅到我眼里,竟是一片漆黑。在我的身体软软倒下去之前,隐约听到她说,“对不起,小青。”

对不起对不起小青对不起对不起小青对不起对不起小青。。。

为什么?为什么是小青?谁才是小青?

媚娘,你一次又一次的说,我从未尝过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它是这样的痛彻心扉。

而你,又知不知道,我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枚古币?

十四 结局

这里的夜,是否永远这样安静漆黑?

没人回答我,亦没有鬼回答我。手上的镯,早已不在。取代它的,是沉重的脚铐手镣。

呵呵,现在我的名字,叫做犯罪嫌疑人。

将来某天,改了叫做故意杀人犯,或者故意伤害他人犯。或有一颗子弹来结束生命,或在类似这样的地方消磨掉青春。这取决于昨天那个画家的生命力顽强与否。

我倒宁愿是一死,活着这样的苦苦思虑,最是折磨。

“这一切,竟是媚娘你要给我?”有泪悄悄划破皮肤,我不禁哀号如一只受伤的兽,“媚娘,我只请你告诉我,究竟我是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错。”

居然有人回答我。抬眼看,黑暗中有模糊一个身影。

当然不是媚娘,明明那样厚重的男声。他走到跟前,以手爱抚我的脸。那样的怜惜,手指朦胧间亦已插入我的脸。仍没有任何感觉。

也是幻影?那。。。这个人?也是鬼?

“是,小青。我是鬼,也是你前生的爱人——林石,你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摇头,他叹气,“或者尚妤,你对我这个名字比较有印象,江枫眠,昨天死在你手里的可怜人。”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所说的,我竟一句也不能懂。

“没有任何错,小青。唯一相同的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我挣扎着往后退,我到底做了怎样一场噩梦?这些那些,我都不懂,也不要懂。

退无可退,身体背后抵到了冰冷的墙。前面是他深邃的眼。“小青,你真的不想听,整个故事的真相?”

“——是,你和小三的确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但,还有一个人,也跟你们日日相伴。那就是我,林石。我们三人一起放牛,拾柴,摘野果,捉小鱼。这些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你都已经不记得?”

我仍摇头,他眼里透出绝望来,却执拗的讲下去。“我们玩的好,不仅因为年龄相仿,也因为当时我们三家,是村中最穷。那年蝗灾,你和小三先后不见踪影后,村中最富的刘员外找到我家,说他算了一卦,算命的说他近年有灾劫。最好找个人出家做替身和尚,多念念经拜拜佛,多积些福气。而我的生辰八字,最最适合。就这样,我去了元德寺出家。家里也便省了一个人吃饭,还得了一大笔功德钱。”

“若不是某天,你被你们家主人凌辱,只欲求一死,临死前跑来寺中哭求菩萨谅你不孝。恰好被我遇见。方知道你被卖来京城做了丫鬟,也是从你口中,知道小三被卖去了妓院。”

“我好歹劝说你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又送了那檀香木镯给你。小青,你真的不记得我答应过你吗?待我签给刘员外的年期一过,我立马还俗,凭自己一身气力,总要赚出银两来赎你,好好保护你,从此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任何苦楚了。”

“可是。。。我后来并没有做到,媚娘就先行赎了你去了尚书府。她待你很好,这点我十分感激。你跟她说了我们俩的事,她也很欣喜。当即来到元德寺见我。三人重逢,自然说不出的高兴。她许诺我们,只要我期满还俗,她就象嫁新妹妹一样把你嫁与我。不但不要赎金,还要贴上许多嫁妆。”

“于是,你们频频来元德寺烧香拜佛。媚娘还供了座姓名牌在这,也捐了不少香火钱。主持很欣喜,又知道我们是故人,每每都叫我去招待这位新晋尚书夫人。可后来。。。她渐渐只是自己来,虽带着随身伺候的丫鬟,却没了你。我不好意思开口问。她亦不提。”

“终于某天,她忽然跪在我面前只是哭泣。我慌张,刚想伸手扶起她,她就已扑到我怀里。泪眼婆娑的问,她究竟有什么不如你?三人从小只是无间无嫌的在一起,为什么到最后,你有我疼爱,她却落个孤独终生的下场?我回答不了她,并非嫌弃她曾经的烟花身份。但爱只是爱,我无法解释。她粉泪簌簌的只要解衣扣,却被我拒绝。我是一个简单的男人,我知道,我等的只是你。”

“后来的事情,你想必已经听过另一个版本。但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如何会做那样的事情。并非你告密,是媚娘自己设计好了要让老爷发现,她一心要和我死在一起。”

“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人可以一起投胎,来世还在一起。但到了阴曹地府,我却不肯喝那孟婆汤过那奈何桥,我要等你。我宁愿多做上几十年孤魂野鬼,也要等你。我要的,不是和她在一起。”

“等等,”我打断他,“那为什么媚娘也没有投胎重为世人呢?”

“她?”他在黑暗中笑得冷冷,“她算好一切,只是料不到,到了那样地步,我竟还是不肯爱她。而我,不能再让这个女人毁了你的幸福。我不要她,她做了鬼必要报复在你身上。于是我托梦给了尚书老爷,说媚娘如此死去,必定不服,还要还阳复仇。那官老爷害怕,请了足足百个道士僧人,用符咒封了她的骨殖,叫她必不能出来害人。不能转世不能游魂,只被锁在那小小骨灰坛中而已。哈哈!”

他在笑,我却冷。终于知道媚娘为何爱他如斯了。因,他是比她更为决绝残忍的人。

他不爱她,便不要她,不要就是不要。她把他害死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仍是不爱她,连恨都懒得。

“若不是这么多年过去,那骨灰坛经历众多颠簸流离,怕早已碎成数片。今天这女鬼也不会出来害你。青,是我不好,我又没能保护好你,你可怪我?”

他的眼神闪烁,而我的思绪早已游移。

不,我不怪他。我也不能爱他。我又如何舍得花力气在一个我记忆中半点痕迹也无的人身上?

我不是小青,我不能为上辈子的恩怨爱恨负责,我的今生,只有媚娘而已。

而媚娘,我终于懂得你。

原本我将平平淡淡继续活在不再有你的日子里,或某天,嫁某人,冠某姓,做某妻。。。一日只是一日,活得一天,一生都已看到了头。

而如今,玉石俱焚。

媚娘,我们的故事,终于已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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