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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胡新宇君

2012年11月19日 ⁄ 综合 ⁄ 共 5429字 ⁄ 字号 评论关闭
 华为 [心情驿站]纪念胡新宇君

                     作者:华为评论员  提交日期:2006-5-27 7:38:57

  

  公元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三日,就是天涯论坛为十八日在华为公司里倒下的胡新宇君祝福的那一天,我独在论坛外徘徊,遇见慧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胡新宇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新宇君病前一直未能看到先生的评论,此后恐怕也难看到了……”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发的文章,大概是因为往往员工常常加班,又不允许上网之故罢,点击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高压工作中,终因加班倒下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改变公司毫不相干,但在员工,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劳工权利”,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工作的并非长久之地。一个青年的生命,挣扎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人大主任”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偷生者的菲薄的祝愿,奉献于倒下者的面前。
  二 
  打工的中国人,不得不直面惨淡的人生,不得不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不常常为“弱势群体”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五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华为倒下的青年之中,胡新宇君是我的同事。同事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仅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同事,又是为了华为而倒下的劳工。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应届新员工报道,一起进行大队文化培训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培训结束,分到固网产品线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加班的人告诉我,说:这就是胡新宇。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迫于华为的“加班文化”,不得已而加班的,往往都有些怨言。而他却是深受华为文化改变,认为不加班就是不对,加班才是正常的。待到他加班常说头痛,又说女友因加班而分手,我才见他想不清为什么照公司灌输的去做,竟然会是这样,又想不清究竟是谁不对,黯然至于神伤。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固网有员工倒下的事;二十日便得到噩耗,说北大医院不能救治,现已转到中山医院,而遇此不幸者就是胡新宇君。但我对于传说其上司说“不加班就是工作量不饱和”,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某些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胡新宇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华为公司倒下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身上插满的管子;还有一件,是病危通知书。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生病,实际是工伤,因为新宇君为了加班,竟睡也在公司。
  但华为公司就有令,说“不许在公司过夜”!
 但接着就有论调,说员工过劳死是“应该”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胡新宇君,那时是欣然加班的。自然,加班而已,为了公司的满意,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后果。但竟在办公位上倒下了,从周一加班,到周五加班,已是非人的劳累,只是没有人敢反对。又每月至少有一个周六要加班,说是“调休假”。那天胡君说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加班就得不了A,要得C,甚至被淘汰了”,于是坚持,终于倒下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胡新宇君确是牺牲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病危为证;沉勇而友爱的外派华为员工也牺牲掉了,有他们妻子女友的分手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华为新人,还尚在文化培训中热血沸腾。
 当弱势的劳动者,艰难地转辗于资本者所发明的“制度”与“文化”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残酷呵!中国劳动法的“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4小时”的条款,华为公司的“以人为本”的宣传,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人性”制度下的吃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毛孔里流着血污……。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华为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员工以饭后的叹息,或者给有恶意的管理者作“奉献文化”宣传的绝好例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劳的努力。华为作为“民族工业的骄傲”,有了某些人刻意的关照,是难听到真实的,但论坛并不在其中,更何况是清醒的员工的声音。  
然而既然有了悲剧了,当然不觉要警醒。至少,也当警醒了网友;家人,同事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马丁.路德.金说过,“我有一个梦想……正义和公正犹如江海之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来。”倘若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某些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资本者竟会这样地视若罔闻,一是卫道者竟至如此之混淆是非,一是劳动者竟能如是之任人宰割。
我目睹论坛中某些清醒的华为人,是始于今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拒绝愚弄,力争尊严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对遇难之事互相转告,祝新宇君早日康复的事实,则更足为国人之追求人生而应有之权利,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胡新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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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胡新宇简历
1980.09.13 出生于四川宜宾南溪县
17岁考入四川大学无线电系,本科毕业后短暂工作后考研
22岁考入成都科技大学通信与信息技术学院就读硕士研究生
2005.06.24 加入深圳华为技术公司,在接入网硬件集成部任硬件工程师
2006.04.28 过度劳累发病后到百草园北大医院就诊
2006.05.28 因病毒性脑炎医治无效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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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内容均为个人从网上资料整理而得,仅以此纪念曾经的同事胡新宇君!
并警醒自己和他人务必爱惜健康,珍重生命!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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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刘和珍君

鲁  迅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全年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三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四十余被害的青年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刘百昭率领男女武将,强拖出校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这就是刘和珍。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的学生,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偏安于宗帽胡同,赁屋授课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学校恢复旧观,往日的教职员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母校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群众向执政府请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卫队居然开枪,死伤至数百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刘和珍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府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还有一具,是杨德群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的伤痕。

    但段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受人利用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刘和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请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张静淑君想扶起她,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杨德群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还在医院里呻吟。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二日《语丝》周刊第七十四期

    刘和珍(1904—1926)江西南昌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英文系学生。杨德群(1902—1926),湖南湘阴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国文系预科学生。张静淑(1902—1978)湖南长沙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育系学生。受伤后经医治,幸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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