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龙的岁月（四）
谁说英雄寂寞？
我们的英雄就是欢乐的。
坐车的次数多了，难免会遇到一些奇特的事情。身居浦口，关于坐车最奇怪、但又最不奇怪的事情恐怕就要数挤车了。而其中最挤的一路恐怕要数鼓扬线。
不幸的是，我经常要坐鼓扬线。
鼓扬线上的乘客大都来自扬子，6点多便从家里出发，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市区上班。每天在车上消耗三个小时，一年（除去双休日）便是近900个小时，即近40天。快九分之一的生命在颠簸中消失。而且这一过程还是发生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挪动维艰，倒立着都不会摔倒。
乘车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运鸡鸭的大卡车经过，和我们相比，同样都是不情愿，同样都是无可奈何，同样都是等着去被宰。不同的是它们是被一次结束生命，而我们则在漫长的生命中被一点一点的凌迟。
后来我去西门子实习，要从迈皋桥坐车颠到江宁开发区，相当于纵穿南京城，如果堵车则可能需要两个小时。要想不浪费车上的时间有两种做法，一是在车上睡觉，二是在车上看书。所幸在四年的坐车去看MM的生涯中我已经练成了随便在多吵闹动荡的环境中也能看书的能力，但由于6点多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赶到班车车站，再强的看书能力也被剥夺。于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晨又一次极不情愿地挣扎到车站时，我决定结束这种痛苦。
那次短命的实习经历让我意识到三件事情，一，坐车是非常痛苦的。二，早起更为痛苦。三，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早起了还要坐车。
宿舍里面有一个哥们来自兰州，有一次跟我说到他们那边的车很破旧，破旧到一辆车开着开着就像根长条酥饼一样从中间喀嚓断了。这个念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我就经常坐那种破旧的车，从泰山新村到浦六路要经过一段崎岖的石子路，这段路弯弯曲曲的镶嵌在从浦口到江浦的一个三角形区域中，灰不溜丢的，走这条路一般没有合适的公交车，只能做小巴，而不幸的是这段路上的小巴全都是过了报废期的，要明白这一点你只需要知道如下事实：七八公里的路程，小巴上一般只寥寥的坐上3、4个乘客，每人一块钱。而中国的油价还总是要跟房价比增长速度。
看一辆车到底旧到什么程度只要看它里面的座位，泰山新村的小巴上的座位一般黑得如同抹布，油得如同王动的床单。每次我都恨不能蹲马步一直蹲到终点站。但颠簸的路面使得蹲马步极具挑战性，于是我只好坐在油抹布上，并努力地用物理学来安慰自己——因为从物理学上讲我的屁股跟座位实际上是由电磁力相斥，实质上并不接触的。
车终究还是没有断哪怕一次，在我几百次坐车的经历中。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车的幸运。
大一的时候浦口的公交车全是那种破旧的大铁帐篷，基本如放大了的马自达。在平坦的马路上噪音连天，在不平坦的马路上座位的上下振幅能达到半尺。而在这两种平坦度之间还有另一种中间状态，车体会发生强烈共振，此时噪音最大，且整个车厢抖得如同筛子，震得人脚底发麻，仿佛免费脚底按摩。而这种状态一般发生在车在大桥上行驶的时候。后来这路线上的车终于换成了防震的，但那时我已经不用经常坐车了。
浦口校区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广场原先是公交车站，一到晚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小摊，各地特产小吃云集其中。当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溜达到那片小广场上，选一条哈密顿路径，吃遍所有摊位。后来车站改了地方，那片广场便空了出来，但当地部门反而又不让小摊往里面摆了，于是摊主们全都撤到广场外围，广场里面的一排商店的流量也因此遭到影响。有两家饭店就此一蹶不振，后来便改成了卖衣服小商品的，而其中一家卖衣服的后来居然又转而卖起了小吃，这家店原来是卖李宁的，门上的灯箱刷着大大的标语——“一切皆有可能”。
浦口校区门口的小吃总让我想起古龙笔下的小吃，后者一般都是隐藏在很深的巷子中，很破旧的棚子，油腻的桌椅，然而香味却总是格外诱人。但前者不够古龙的地方就在于它们都是摆在大马路上，高新区的大马路本就特别空旷，一到晚上，远处的路便隐没在黑暗当中，更显空旷。空旷的马路上摆了一堆小摊，风一吹满地垃圾乱跑。便没有了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意味了。相比之下东大浦口校区门口的小吃街便要古龙得多，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去过一次，一条绵延一百多米的小吃街，从头走到尾，对嗅觉系统是极大的挑战。不过遗憾的是后来那条街也被改造成了大马路，结果大部分小吃便从此消失，只剩寥寥几个小摊，到傍晚在校门外隔着栅栏卖吃的，门庭寥落，全然没有了当初热闹的场面。热闹也是可以带来满足感的，王安忆说喜欢在图书馆里面，位于书的包围之中，心里便有一种舒坦和满足了。这个感觉推广到好吃的人身上便是只要走在热闹的小巷中，闻着各式各样小吃发出的香味，看着来往的人群，便有了一种满足感。
我无法理解为何有人对于大马路如此热衷，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事物埋葬于柏油之下。对于小吃，终究还是放在巷子里面更有味道的。
郭大路望着院子里的白雪梅花，喃喃道：“这梅花若是辣椒多好。”
（待续）
目录(展开《读古龙的岁月》系列文章)